原作者不详
今年春节回家，一进屋就发现气氛不对，屋里头屋外头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子行李，爹妈小姨，大舅，二舅都在，看我大老远回来也不招呼一声，个个都耷拉着个脸儿。八十多岁爱说爱笑的老爷这会子正歪在炕上抽闷烟，一声不言语。姥姥低着头，坐在炕沿上拿手帕子擦眼泪。“大过年的你们这都是怎么啦？”我问。“虎子回来啦”妈接过话儿，把我拉到一边，轻声说；“你二舅投资养蚂蚁亏进去一百多万，把房子都卖了还债不说，前儿个上省政府请愿还让警察给打伤了。”“啥，警察打人？”我一听这话，脾气就上来了，顺手就找一家伙往门外冲。慌得妈和大舅几个，连忙把我抱住。“你这孩子瞧傻了不是，你二舅他打炼钢厂出来的，还让警察给打成那样儿，就你这么一小黑皮猴子，那还不让人给折腾死了。”妈狠狠地说。我听了这话，脚下又动不得，只好放下家伙，转过身子去看二舅的伤势。二舅撩起上半身衣服给我看，青的紫的一条条的，大大小小的伤就有二十几处，看情形，是让警棍给打伤的。
“这啥世道啊，不退钱还打人，这不和日本人当年一个样儿啦。”我气愤地说。“啥日本人一个样，人日本人可比这帮王八羔子好多了。”听到我的话，一直歪在炕上的姥爷放下烟袋，突然爆出几句话来。“爹您看您老糊涂了不是，政府再怎么不好，到底是咱中国人自己的政府，那日本人是啥，来咱们这地儿不是来侵略是啥的。”到底是当小学教师的小姨觉悟高，立马来堵老爷的话。“闺女你年轻，能见过啥世面。说日本人不好那都是***的宣传。你爹我今年八十六了，这满洲国，***，***几朝几代都经历过了。说起对咱老百姓好，还就属日本人最好。过去***不让说，谁说谁是汉奸，得抓去批判，劳改，枪毙。如今咱也老了，往坟墓里头奔的人了，啥真话不能说。日本人对咱东北人可好着呢。
姥爷的话让我吃惊，从小到大，我还没在课本上听过日本人的好话，没想到老爷居然说日本人好，还不是一般的好，比******都好，就傻了眼儿了。“姥爷你倒是说说，日本人是如何个好法儿？。”我半信半疑的问。姥爷在炕上挪动了一下身体，吐了一口烟圈，慢慢的回忆起来。“那一年你姥爷我才十几岁，爹在奉天郊外开一小杂货店，咱也不怎么爱念书，下课以后就帮着爹看店。店往南是日本军的一个兵营，往北走是咱们村里的小学校。经常有日本人上咱们店里来买东西，一来二去就和他们混熟了。日本人说话都和和气气的，买东西付钱从不赊账临走时还说声谢谢你。有时候，日本人还来村里给大人小孩儿放电影儿，那些当兵的日本人和咱老百姓坐一块儿，说说笑笑的到像是一家子。原来咱这村里经常闹土匪，村里人养的鸡呀鸭呀转眼功夫就没了，自打日本人来了，这土匪强盗他也不敢来了，大半夜的小媳妇回娘家都不怕。”
听了老爷的话，我感觉很新鲜，不过还是将信将疑。“真的？这怎么和书上写的不一样啊。”“你小子知道个啥呀，不是你姥爷我没觉悟，那***靠啥坐上那个位子啊。不就靠老毛子给他撑腰，搞运动打土豪分田地么。你看看日本人当年留下的那些个厂子，如今在***手里给折腾成什么样儿了。就说你二舅他那厂吧，也是日本人当年留下的，你姥爷我的舅舅过去也是那厂里头的。我舅舅家养了八个孩子，都靠他一个人的工资养活。要是放这年头，能养活的了吗？。我那四表兄小时候生病快死了，上医院看医生说得用那啥的外国药治，跑多少地儿都没有，一家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。末了我爹和日本人打听才知道日军医院里头有这种药。第二天日本人就带着军医上舅舅家给表哥打了针，才留住了他一条小命。你说***对咱老百姓能比得上人日本人好吗？这***光会折腾，这运动来那运动去，说得比唱的都还好听呢。结果咱老百姓的辛苦钱都让那帮当官的揣头里去了。你二舅两口子从厂里下岗了几年没着落，相信政府的宣传自谋出路，好不容易借钱投资养点蚂蚁，结果全给搭进去了。上政府讨要本钱政府管吗？两下子就给你打残了完了还说你这是聚众闹事。咱老百姓还有个说理的地方么。你姥爷我老了，也没啥指望了，咱就盼着皇军有生之年再打回来，把这帮狗娘养的畜生崽子们都给抓起来，给咱老百姓一条活路。”姥爷越说声音越大，渐渐地有些情绪失控了。“我说老头子，你小点声好不？你就不怕外面的人听去把你抓号子里边儿去？你儿子年轻抗得住，你这把老骨头经得起他们几下子折腾？。”姥爷说话，姥姥刚开始还坐在边儿上没出声儿，后来咋一听老爷连这种“反动”的话都说出来了，魂儿都给吓出来了，连忙上来晤老爷的嘴。刚好妈的饺子也煮好了，招呼大伙儿吃晚饭，老爷也就不吱声了，一家人总算是凑在一起吃了一顿热腾腾的年夜饭。
在家里过了一个星期，把房间腾出来给二舅他们一家人住了，我也该动身回公司里上班了。二舅说他们蚁民还要组织一次更大的请愿活动，我真不知道是应该鼓励他坚持下去还是劝他放弃算了。听说有几十个蚁民被逼上绝路想不开自杀了，我真害怕倔脾气的二舅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儿。我偷偷的在他枕头底下放了两千块钱和一封信，我知道这可能帮不了他什么忙，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给他一点安慰让他看到生活中还有美好的一面，也就是我这个做外甥的唯一能做到的了。在回程的列车上，我还在反反复复的为二舅一家人的命运担忧，朦朦胧胧中一直挨到下半夜才睡着。半梦半醒之间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。梦见当年的日本皇军又打回来了，那些***的官儿们统统被抓起来了，二舅一家人和那些蚁民们都得救了。省政府的大楼楼顶上换上了日本军的军旗。。。。。。更奇怪的是，过去一向反日的我居然兴高采烈地站在人群里面向这些“侵略者们”挥手致意。。。他妈的，我这是怎么了？一觉醒来，我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后脑勺。
周四 三月 06, 2008 1:38 pm
